男孩吹响了牧羊笛
男孩有十八只绵羊,做梦都在数羊少没少一只。
如果少了一只羊,他就像一阵风在山坡上刮来刮去一样,在灌木和草丛之间穿梭寻找……直到找到了为止。
男孩高兴,就吹响了笛子,笛声缭绕着在蓝色的、红色的、白色的野花之间,淘气得像挠痒痒的小手。笛声把绿蝈蝈给折腾烦了,从草里蹦出来!
"喂,我说,你能不能让我好好地把梦做完啊?"
男孩把笛子从嘴唇上挪开,好像惹恼了老朋友似的,赶忙抱歉:"喔,对不起,对不起!"
绿蝈蝈也不说客气话,两手掐腰,瞪一眼男孩,就又回到一棵草的叶子上面了,继续睡觉。
不能吹笛的男孩,发呆地看着到处都是阳光的山坡。看了一阵子,就困了。
可是,绵羊们都在吃草啊,它们没有睡觉的意思。若是有一只羊再一次跑丢了呢?男孩不敢迷糊,而是睁大眼睛看羊。羊群却像不动的一团团棉花,黏在山坡上了。男孩的眼皮终于沉了……
"你的笛声,惊动了我们的狼王了!现在,你必须去给狼王吹笛去!"
一只黑狐狸来到男孩面前,拉他手就走!
男孩迷迷糊糊地被拉着走,好像进了一个山洞。洞廊很长,走了好一会儿,还不到头。
男孩说:"我已经不吹笛了啊,我,在看着我的羊呢。"
黑狐狸不回应,只是抓着男孩子的手不放开,生怕男孩逃走。
男孩觉得冷了。一点儿阳光都没有的山洞里,似乎总是冬天。男孩穿着白色短袖衣裳哩,这是夏装。
穿越了一座山,男孩走累了,黑狐狸也越走越慢,还不到目的地。
"我想回去看看羊了,指不定一只羊跑丢了。"男孩试图从黑狐狸的爪子里挣脱,黑狐狸的爪子却抓得更紧了,像铁钩子一样有力气。
"我是一只老狐狸,你可骗不了我,什么羊啊,羊啊,我们狼王可不爱听这种话!"
男孩只好继续跟着走。
亮光终于出现了!明显的,一个洞口……不是!
是一处点燃篝火如同白昼的大厅,里面火光亮得耀眼。一把安乐椅上,坐着头戴王冠的大狼,它穿着绿底黄斑点的丝绸大氅,好像等待得快不耐烦了,在咬着自己的尖指甲……
见到男孩和黑狐狸进来,大狼赶紧收起爪子,坐直了,说道:"哈,你还挺难请的啊,终于来了!"大狼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。
说真的,男孩被吓了一跳,这是他最怕的狼。
他不敢近前,看着狼,停步不走了。
黑狐狸推了他一把,差点推倒他,因为不耐烦了,低吼说:"别让大王生气! "坐在椅子上的狼王站了起来,走向男孩,对黑狐狸挥挥手:"行了,你去玩吧。"
男孩眼睛都看直了。他真的从没想到一只狼能长得这么帅气!当大狼步态从容地一点点靠近他时,男孩居然没有转身跑,好像期待大狼来拥抱他。
可这是真的,确实,穿丝绸大氅、戴王冠的狼,果然拥抱了男孩。
男孩在大狼怀里,额头碰到了大狼胸前那滑溜溜的丝绸。男孩抬起头,大狼正对他笑眯眯的。
"谢谢孩子!你能来,我很高兴!"
男孩发蒙,站在原地不动,觉得狼会马上把他当成肉包子吃掉。
但是,大狼松开了男孩,又慢慢走回安乐椅子上,坐定了后,说道:"你的笛声像光线一样,跑得快,跑得远!我听到了,心就没法安静下来,连耳朵都被你弄得一个劲儿发痒,明显是不对劲了。"
男孩想:这只坏狼,要吃我,就吃了呗,说啥废话啊!
"这还算好吧!我权当大白天到山坡上,看见了黑影子受到惊吓,可我那……"
还没等大狼说完,男孩发火了:"你有本事,就该到山坡上找我!"
大狼"哈、哈、哈"大笑起来,居然丝毫没有生气。
大狼说:"这你就不知道了,我白天从不离开家,要照顾孩子。所以,我才让黑狐狸去请你。狐狸还没有孩子,他一点儿都不懂得孩子的感情,但他很愿意白天到山坡上走一趟。"
男孩觉得自己到了妖精洞里﹣﹣他肯定,笑声朗朗的狼,一定是坏妖精变的。
可是,男孩仿佛被捆绑了似的,不能跑向狼,去抓破那妖精的脸。他一动不能动,觉得自己丢人极了!
山洞里篝火熊熊,火苗子快蹿到了洞顶。狼王的绿丝绸大憋上的黄斑闪闪发亮,王冠也忽明忽暗地闪着,光影交错……
黑狐狸没有回来,大厅里只有男孩和狼王彼此相对看着。大狼的脸上,笑容还没有退去,好像他是一头只会笑的狼。
"孩子,你能给我吹吹笛子吗?我想近距离地听。"狼王弯腰对男孩说道,"这辈子活到今天,我才忽然发现,只有你的笛声才是世界上最美的声音。刚才听到你在山坡上吹出的笛声时,我的心灵上受到一种……很舒服的刺激。"
男孩的笛子,就在他的裤兜里,但他不想拿出来。
男孩的笛声是吹给羊的。所以,他倔强地站着,根本就不答应给大狼吹笛。
狼王的脸色稍微暗淡一下,转而又明亮了﹣﹣像篝火一样亮。
"那么,你就给我的孩子吹一会儿笛子吧,他和你的羊一样大了。但是,他被他妈妈宠坏了,不分白天晚上地玩游戏,好像掉进了陷阱里,连怎样防备猎人的功课都不做了。你给他吹吹笛吧,好吗?让我这做父亲的,恳求你!"
男孩的心动了一下。他知道除了羊听他的笛声,村里每个孩子也都喜欢他的笛声。
然而,他没答应,沉默着。
"天哪,我碰上了个有脾气的笛手!"狼王诧异地说,"不难为你了!"
狼王低下了头,坐回安乐椅上,不吭气了。"如﹣﹣果﹣﹣你的小狼﹣﹣像小羊一样,也﹣-爱﹣﹣听﹣﹣我的笛声﹣-"男孩一字一句地说到这里,停住了。
"我拿不准他能否愿听,像我一样愿听。"狼王抬头,应声答道。
狼王居然脸红了!
这时,男孩的耳畔传来了"咩﹣﹣咩"的叫声。
男孩打了个激灵,高声喊道:"不好,我的羊丢了!我得走!"
没等狼王说什么,男孩已经转身跑出大厅。他急不可待地急速跑起来!
他不愿听狼王说什么了,也顾不得那个玩游戏总也停不下来的小狼了。
他的羊丢了!想到这,他心里一阵阵难过,恨不能一步就跨到他的羊的面前。
他连那只黑狐狸在哪里也不去想了,根本不用它的爪子抓紧他带路。男孩夺路而逃,好像自己被狼追赶着,他在昏暗的洞廊里跑着,跑着……跌了一跤!
男孩醒了﹣-
太阳正照在他头顶。热汗流满了他脸颊,连脖子里也是热汗……
他睁眼就被阳光刺得眼前一片白色﹣-
一直到适应了光线,他才看清了他的羊群。那些羊仍然在山坡上静静地吃草,缓缓移动身子,井然有序,他数了数,根本就没有少一只。
男孩摸了摸裤兜,笛子还在。他笑了。
他吹响了笛子,笛声响亮,敲打在岩石上,回声在山谷里缭绕……
他也不管绿蝈蝈是否被吵醒了。哈,他就要吹笛!
真不知道狼王和他的小狼能否听到。